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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音
发布时间:2011年09月30
      在这异乡的夜半,我又独自醒来,耳边响起惯熟的夜鸟声,听上去笨拙而单调。我没见过这神秘的“夜号客”,朋友们都说是猫头鹰,尽管我有些失望,也只能当作是猫头鹰了。那执着的夜鸣声宛如一支林中的响箭破空而来,刺破这夜的麻木,夜的狰狞,夜的迷茫……我的心从梦与现实的边缘又飘了回来,渐渐能辨析如丝如缕的秋虫声夹杂在秋风里了。
      在这雾浓霜白的深秋,最富于情感表现力的却是这迂直的夜鸟声,带着阳刚之气的声音温暖着阴寒的夜。似乎再也不必说那抑扬起伏的秋风与秋虫了。秋夜是深沉而灵动的。即便适应了单调的夜鸟,也会有令你怦然悸动的石山崩坍的声音。远近山村老百姓开山凿石,白天爆破松动的石山,夜晚自然崩坍,那一连串沉重而模糊的声响猛烈撞击着黑暗,我时常会因此从梦中惊醒。自走进这片陌生的群山以来,我从未在梦中完整地穿过这异乡的夜,夜半时常会不安地醒来,每每听到这轰然的巨响,便旋亮床前的台灯,微弱的光芒驱散眼前的黑暗与寒意,这萤火般的光芒似乎并不畏惧这夜的浓黑与悲凉,仿佛是刚毅的猛士独自在荒原上奔驰着,跃舞着…
      白天的尘世包裹在通亮的日光里,所有的意象莫不以光与影的形态表现出来,所有活着的,死了的,挣扎着的竟相在眼前流过,于我们自身还剩下什么呢?只有别具慧心的人才能品味这夜音别致的韵味。譬如张爱玲笔下夜营里极细极高的军号飘荡着人生的苍凉与迷茫,还有林语堂笔下臭豆腐干的夜卖声也诉说着岁月的平淡与悠长因为不可见,所以意象能产生抽象地回旋,乃至升华。这到底令我怀念家乡的夜晚,更惦记着云卿了。
      多年前一个轻寒的雨夜,云卿和我坐在家乡的屋檐下,就着一盏昏黄的路灯不倦地夜谈。雨淅淅沥沥由近及远地散开来,清脆地打在屋檐上,溅起的雨花悄无声息的没在泥土里。屋檐下形成一排浅浅的雨洼,整齐而细腻。夜,似乎老了,我们的话题早已说完,只有路灯下倾斜的雨丝依旧呈现五彩的颜色。
      “……。我记得陆放翁诗中有一联,小楼一夜听风雨,明朝深巷卖杏花。陆诗大多以扬厉峻达为主,这首倒显得清雅灵秀。我想他也许跟我一样也是爱听雨的,听远比看要来的深远,有意境。那些次序连贯的精灵们用单调而清脆言语与我对白,有时我会因此彻夜难眠。怎么说呢,雨打在屋檐下或融入泥土,那都是由既定的缘分所决定的,为什么就那一颗雨滴不偏不倚地打在屋檐上,又传入我的心灵呢?我能听懂它们的言语,或欢快,或悲伤,或无奈……你明白吗?”
      “不明白,半夜不睡觉和雨点说话的人,全世界只有你一个。你不当诗人是诗人的大幸,是读者的不幸。不过,也许已作古的陆游同志倒可以作你的高山流水。他还有一首'夜阑卧听风吹雨,铁马冰河入梦来'。诗人除了听风听雨,不知还
听什么?雨点说什么,你慢慢听吧。我已经打了八个哈欠了,我可要回家睡觉了”
      这是云卿在那个夜里与的我最后一段对白。没几天,这个天生诗人气质的女孩举家搬到另外一个城市,而我不久也离开了故乡。命中注定我们只是一面缘的过客,只能隔着记忆的雾岚枉自兴叹。也许生命只有情节,没有故事。多年后,我飘落在一片群山之中,在这异乡的夜半无限悲凉地醒来,一些旧事片言在心头浮起,而后在这苍茫的夜里迷漫开来,感觉缠绵绯恻,又尖锐而执着。深植于灵魂中思乡的病痛轻和着凄惶的夜鸟声,化作家乡阁楼里一个青灰色的梦,亦幻作清晨时洒向山间的第一缕晨曦,如歌,如露,亦如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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